“什麽？這小子瘋了嗎？”

聽完宋昭昭的話，處在工作間隙中的宋全林驚訝地拉下口罩，此時父女二人位於武警醫院的解剖室外面。

宋昭昭怯怯地說：“我相信狄振肯定不會隨便冒險的。我打算用阿替洛爾註射液讓他的心臟驟停幾秒，然後用腎上腺素加上電擊除顫使他活過來，只是劑量方面還要向您請教一下。”

宋全林嘆息，“劑量的問題，我稍後和幾個醫生討論一下，技術上其實難度不大。”

宋昭昭喜出望外，“太謝謝了。”

宋昭昭走後，宋全林暗想這小子真是敢拼，一旦他出事，攝心一支千年傳承就此斷絕，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。

“吊命游魂”，這種禁術他曾經從老友那裏聽說過，宋全林的思緒回到二十多年前，當時他們還在偵辦“笑臉殺人”的命案。

某次出現場之後，天空中下起了暴雨，宋全林發現狄公沒上車，就回去找他。

狄公一動不動地杵在瓢潑大雨中，看著地上的血跡發呆，看上去是如此的孤寂落寞，宋全林撐起傘走過去，為老友擋雨。

狄公失落地說：“攝心、屍驗兩家聯手，卻鬥不過一個沒有章法的瘋子，我覺得我們太失敗了。”

宋全林安慰說：“我們一定會抓到他的。”

“一具又一具地解剖屍體，像公式化一樣地完成工作，警察滿城搜捕，到現在連個名字都不知道，全林，你不感到挫敗嗎？”

宋全林受到感染，嘆息：“挫敗也是有的。”

“我們都是千年傳承，老祖宗的智慧積累。可是如今這個世界已經翻天巨變，過去的東西真的還有用嗎？”

“我覺得你不用因為一次的失敗，就全盤否定自己。一直以來我們兩家不是合作無間，抓了很多人嗎？”

“但是沒抓到這一個！！！”

“其實我有在考慮，要不要培養一支只屬於宋家的偵查力量，在這樣的案件發生時，可以輔助警方。也算是一種與時俱進吧！”

一陣沈默之後，狄公說：“攝心一門還有一種禁術，我從未用過！”

聽他說完，宋全林大驚，“你瘋了嗎？這種近乎傳說的手段，根本就是無謂的玩命。”

狄公攥緊拳頭，“是，確實是玩命，所以我害怕，不敢用它。眼睜睜看著兇手逍遙法外，而我卻還有一張王牌沒有用，我就覺得很自責。”

“不不不，我不認為用這種玄學手段能抓住兇手！不要想啦，我們繼續查，一定能查到的！”

宋全林的思緒回到現實，當年他拼命阻止狄公使用禁術，最終“笑臉殺手”連殺十七人才被捕，現在狄振卻繼承了這份正義感和責任感。

這次他決定不再阻止了，為狄振保駕護航吧！

下午四點，宋昭昭陪著狄振吃了醫院的飯，比較清淡，量也不多。

墊墊肚子之後就不會再吃任何東西，因為可能會在假死的時候吐出來。

宋昭昭說：“晚一點給你灌個腸，然後讓你服些藥，你最好還是睡一覺。”

狄振笑笑，“不用睡了，到時候會睡很久。灌腸的事情，不會你親自來吧？”

“我親自來也行呀！”

“不不，我覺得太奇怪了。”

“好吧，反正我只是法醫，可能會有點粗暴，還是找個溫柔的護士幫你吧！”

“我……我自己來！”

閑聊了一會，宋昭昭開會去了，醫生們在討論手術的問題。

晚上九點，楊鑫發視頻消息過來，狄振按下接聽，楊鑫問：“小弟弟，你今晚什麽時候回來？”

狄振不知道該怎麽說，便道：“有點事情。”

“你在哪？”

“醫院呀，有個警察受傷了，我過來陪他。要不今晚就不回去了吧，困的話我去病床上瞇一會。”

“抓到兇手了？”

“快了。”

“行，你自己小心！”

“好的，拜拜。”

掛斷之後，狄振心裏有點不是滋味，要怎麽告訴楊鑫真相。

如果今晚自己有三長兩短，變成植物人，對她來說該是多麽沈重的打擊。

狄振寫了一條信息，刪了又寫，寫了又刪，最後確定下來只有一句話——

“鑫，這個決定是我自己做的，和任何人無關，請不要怨恨他們。認識你是我最幸運的事情，原諒我的不辭而別。”

寫完之後，狄振眼眶有點發酸，呼了口氣強打精神，然後設置成二十四小時後發送。

時間很漫長，好在有宋昭昭陪著，淩晨三點前二十分鐘，狄振躺到了手術臺上。

宋全林和幾名經驗豐富的醫生都在現場，宋昭昭只能算個助理。

一名老醫生說：“小夥子，假死這也太有想象力了，我們是從來沒做過的。不過你放心，這裏的人加起來都有上萬臺手術經驗，絕對不會讓你出事的。”

“好的好的，謝謝……那個，昭昭！”

宋全林知道他有話要對女兒說，便找個借口叫大夥先出去呆一會，手術室內只剩下二人。

宋昭昭有點激動和不知所措，狄振醞釀良久，說：“昭昭，其實我挺對不起你的。”

“什麽對不起嘛，不要胡說八道，我們一直不是朋友嗎？”

“我並不是不喜歡你……”

宋昭昭臉上一紅，“那你對我……”

前路未蔔，狄振索性袒露衷心，“在我眼中的你，出身在殷實富裕的家庭，和我截然相反。你知道像我這樣的窮孩子，總是渴望這個渴望那個，我天生知道我擁有的不多，可是你生來就擁有了一切，你眼中沒有渴望，只有柔和的光，你對一切都寬容、仁慈，因為你的心是富足的。”

“你覺你高攀不上我嗎？我從來沒這麽想……”

狄振搖頭，“你就像天使一樣，有一雙潔白無暇的翅膀，帶著一層聖光，能照耀身邊的一切。被你這樣的女孩喜歡，我都得瑟壞了好嗎？但是，我們畢竟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，所以我只能對你說一句‘對不起’！”

宋昭昭咬著嘴唇，眼裏噙著淚光，“如果我們只是兩個出身在普通家庭的人，普通地相遇，你會說喜歡我嗎？”

“會！”

宋昭昭拉住狄振的手，“那如果你馬上就要死，你願意說喜歡我嗎？”

狄振到此為止都是真心話，但是“喜歡你”三個字卻說不出口，畢竟已經心有所屬。

他早早斷掉了和宋昭昭有任何可能的可能。

但是謊言有時候也是溫暖的，他點頭，“我會！”

“那你現在對我說，如果你平安無事，就收回好了。”

“昭昭，我……”

這時一個不識相的醫生走進來，被打斷交談的宋昭昭一陣懊惱，突然鼓起這輩子都不曾有過的勇氣，在狄振的臉上親了一下。

宋昭昭的臉紅到耳根，她絞著雙手，別開視線說：“如果你平安無事，就收回這個吻吧……隨便啦！當我自作多情吧！”

然後又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：“對你的話……我願意自作多情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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